一身所有都是咸的,这根鱼刺赠你

  一峈  

[守望先锋][藏源]朔望不期 下篇

下篇


源氏长久地没有动。

砂石在身边翻滚,冲击的余威扫在枝叶上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

他看着夜空,脑内是迟缓的空白,思维由于突如其来的负荷陷入了停滞。

很想把这一切归结于机械故障,可惜骗不了自己。

他的感知速度一直都远超常人,早在半藏转身的那个瞬间就已经反应过来了。胸膛压在后背,双臂绕过腰腹。他抱他那么紧,几乎能分辨出肌肉的形状。

清晰的感知击溃判断力,等真正意识到存在危险的时候,已经被半藏护在身下了。

接下来的瞬间,巨大的恐惧攫取了他。呼吸停滞,半机械化的神经也因为恐慌而剧烈抽搐。半藏护得太过严实,他什么都看不到。

再行动已经太迟了,他浑身僵硬着听耳边爆破的炸响,意识到自己无法活着失去半藏。

时间变得极其缓慢,直到半藏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才逐渐恢复。

再然后,他感知到更多。体温,脉搏,汗液和血的黏腻,扣住他手肘的掌心,抵着他面罩的前额,散落的发丝有一缕滑进了护甲的缝隙。

不该是这样的。源氏失神地看着夜空。明明已经忘了的。

“没事吧。”半藏问他。

源氏坐起来,扫了眼差不多已经半身染血的半藏,心底掠过一阵愤怒。

可他又有什么资格愤怒呢。

源氏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。

他毫不怀疑半藏轻易就能为他赴死,从记事起就知道。

八岁的半藏翻遍家里的暗格来找他,两个小小的孩子蹲在黑暗无光的角落里听屋外喊杀与惨叫。别怕,没什么好怕的,哥哥会保护你。半藏用后背挡住入口,整个血气弥漫的夜晚,他摁他在怀里,掌心灼烫,那么用力。

他们本是最好的兄弟。源氏清楚自己也会毫不犹豫为半藏做这样的事。为之生,为之死,对两人来说从不是大事。可惜他要的更多。

周围安静下去了,确认再没有威胁之后半藏垂下弓,几不可查地晃了晃。源氏一闪身扶住他。

不乐意也就忍着吧。源氏拽起半藏的左臂绕过自己肩膀,明显能感到半藏的僵硬。他们的位置已经暴露,一队哨卫的覆灭必然会引来更大的威胁,必须尽快离开。

半藏没有拒绝。当然没有拒绝。源氏几乎是厌烦地想。如今无论什么事他都不会拒绝他。像赎罪,像妥协,半藏的愧疚如此坦诚,可他一点都不想要。

那想要什么呢。源氏忍不住追问下去。

是过去的自己不知餍足,非要和家族和名誉去争半藏。那么现在退一步,是否还可以要回一份兄弟的情分。

源氏揽过半藏的腰,将他的重量尽可能地揽在自己身上。

可以的,他满意又悲凉地想,血缘始终会在那里,无论半藏愿不愿意。即使剥除掉一切爱恋,怨怼,悔恨和疏离,他叫他哥哥,他无法反驳。

他们沿小道一路寻着掩体前进,救援飞船也受到攻击不能就近着陆,被迫更改了支援点。他们需要靠自己赶过去。

星月无光,徘徊在山林层层暗影之上无能为力。他们摸黑越过又一处高岩,源氏感到手上黏了温热的液体。是血。他当然知道。源氏猛地停住脚步,转身拉开半藏掩在伤口的手。

他知道他伤得很重,没想到重到了这种地步。

应该是一发近距离的霰弹,没能完全避开,有近一半的弹片嵌入肋下的侧腹。这种近距离造成的创伤已经不止一次地在半藏身上出现,这不合理,论是从他忍者的身法,还是弓箭的控场距离来看,都毫无道理。

但源氏明白,那是无可遮掩的自毁倾向,近乎暴戾的自我放逐。他们不愧为兄弟。他曾在与岛田家的对决中以相同的方式寻求着自我毁灭,烧掉院中的樱花树,斩断家族的牌匾,遍体鳞伤地藏匿在半藏曾经的房间里奄奄一息,没有什么能够救赎,嘲笑自己然后放逐自己,唯有厮杀和伤痛能换来片刻喘息。

不幸他活了下来,现在轮到半藏了。

我原谅你了。他不止一次尝试着告诉半藏。无论是你杀了我,还是你不爱我,我原谅你了。半藏沉默的时间往往很长,而后在战场上越来越凶狠。再后来他也明白了,宽恕从来都只能换来自己的平静,于他人毫无益处。

“都是小伤没关系的。” 半藏按下他的手往后退了半步。

面不改色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点都没变。

源氏对医疗几乎一无所知,还是人类的时候就疏于此道,再后来的这么多年里更是对之失去了概念。但即便如此,也明白半藏如今的状况经不起剧烈的颠簸,而在这山林里摸黑潜行,不可能保持平稳。

源氏果断地将半藏带到山坳的掩体背后,准备等天亮再走。半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,指了指西面远处的树丛。他的目力非常人所及,源氏随他指点的方向看去,只见有几道异常的黑影被投射在嶙峋山石间,又过了片刻,数个庞大机甲的影子也隐隐露了出来。

半藏握着他的手紧了紧。源氏回过头,那双眼暴露在微弱的月光之下,一眼就知道他想说什么。

源氏忍不住就有些暴躁,自从在尼泊尔清修以来,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如今天这般频繁而剧烈的情绪波动,有什么渐渐出离掌控。若是半藏敢让他一个人先走,他大约是敢揍下去的。

情况固然凶险,但还远远不到死境。源氏打量着周边地形,准备主动出击引开敌人。

“源氏。”半藏已经站不住了,斜撑着身体靠坐在岩石上。大约是想拦他,尝试了几次却没有说出话来。

源氏也不等他,反手抽出刀就往外走。当年的半藏总是会阻拦他去做各种各样的事,只要稍有风险就下禁令,这方面比父亲还要不近人情。他知道他担心他,而担心的本质是不信任。即使后来半藏一再要求他一同接手家族事务,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确保他能安全地呆在他的羽翼下。

他想护他周全,却从未意识到弟弟早已可以与他并肩。为此他曾恨他那么深,甚至不惜用整个岛田家族的毁灭来证明自己。

“一切小心,可能有夜视镜。”半藏最后这么说。

但那并不代表我不以他为荣。半藏的声音带着明确的愤怒和骄傲。那个晚上花村的风铃声声,源氏橫握着刀站在哥哥的对面,第一次意识到或许自己错得荒诞可笑。

现在是第二次。

他还错了多少,他们又错失了多少。源氏闪身跃入浓重的黑暗,试图逃避答案。

源氏回来的时候,天色已经开始转灰,这一战他几乎没有受什么伤,只是疲惫,很疲惫。

半藏还坐在原来的地方,他背靠着岩石转过头,安静地一如往昔。

源氏走过去,一声不响地枕着他的腿躺下。

半藏伸手搭上来,虚虚地抱着他,几乎是温柔的。他总是这样。源氏疲倦地想。温柔,并且不为所动。

年少的他赖在哥哥的怀里,春日慵懒,花瓣翻飞。半藏笑着揉乱他的头发一言不发。温柔是半藏密不透风的防护,任凭他在外面耗尽所有心念也打不开一道缝隙。

然而半藏的手是暖的,悄悄在衣服上擦去了血迹才抚上他额头的护甲。

隐晦的,微弱的希冀从空无一物的死地里浮起来,残忍地滋生欲念。用了那么多年才放弃的,又回来引诱他了。

山坳里晨光熹微,乱石和枝叶模糊地有了金色的轮廓。

源氏伸手拽着半藏的衣襟,迫使他弯下腰来,靠近他。

露水滴落下来,他说半藏,我恨你。



End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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让我说两句orz,抱歉失策【。最终出来这么压抑非我所愿。

原计划上篇用半藏视角追溯过去,下篇源氏视角就可以跑时间线一路狂奔至宇宙大和谐。然而动笔才发现源氏的情感和矛盾远比半藏复杂,不交代清楚没法往后推。同时两人这僵局,也真不是故事里这么一个晚上互相怼一怼就能破的,他们的隔阂与生疏远不是误会那么简单,我倾尽全力也只能抠出这么一小点突破口。

如果可以,大概会再开后篇,跑跑剧情,替他们想想宇宙和谐的办法,唉,真捉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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